
清朝后期,封建统治黑暗,吏治腐败,社会混乱不堪。鸦片战争以后,国势日衰,大量的赔款压在人民的头上,加上天灾人祸,人民流离失所,生活异常困苦。清政府禁烟失败,致使大量鸦片涌进中国,一些民众看到了鸦片的巨额利润,大量种植鸦片,借以牟取暴利。外国人以鸦片掠夺中国人民的财富,有些中国人也借此时机将鸦片出售给中国人,以此麻醉国人。清王朝已经日薄西山,气息奄奄,朝不保夕,广大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。
渭北一带一些破产的农民拿起了关山刀子上山为匪,一时这里土匪、刀客蜂拥而起。这些农民,有些或行侠仗义,或劫富济贫,或除暴安良,或惩恶扬善,成为乡间人人敬畏的刀客;也有一些却打家劫舍,拦路抢劫,杀人越货,大肆掳掠,成为乡间一霸。
本书向诸位讲述的是一位威震江湖、令人敬畏的刀客——麻子娃,他的威名在渭北一带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。
话说清末时期,富平县西魏文帝永陵附近有个村子,叫作刘家堡。堡子西边有条温泉河,东靠西魏文帝永陵,南依华阳塬西段,背邻八公塬。
处在渭北台塬之上的留古镇刘家堡,虽然地势较高,但很是平坦,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农民,勤劳纯朴,辛勤耕耘,春种秋收,生息繁衍。
刘家堡村子西头住着一户人家,姓刘,老掌柜名得福,妻子何氏是何家村人。
夫妻俩勤劳俭朴,吃苦耐劳,家境不错。一双老人已经步入天命之年,儿子刘满贵已近弱冠。
刘家有良田数百亩,屋有前厅后楼,中间夹着东西厢房,是典型的富裕户。刘家虽然土地不少,但每年只在农忙时节雇短工,平时全靠家人劳作。
西魏皇帝元宝炬在位时,治国困难重重、举步维艰,北有柔然不时犯境,东有东魏企图并吞,南有梁国窥视,西有吐谷浑随时骚扰,西魏处在四面包围之中。
元宝炬在宇文泰的辅佐下,实行改革,振兴关中,强国富民,以改变不利形势。他们极力推广汉化政策,吸收汉族知识分子从政,破格提拔苏绰,锐意推新政,整顿旧吏治,创立府兵制,广纳百姓言,使西魏在不利形势下仍维持了二十一年,元宝炬驾崩后葬于留古镇刘家堡东边。
刘家堡的人常对这位皇帝感到敬佩,更为其妹妹哭死在兄长墓前而叹息。传说元宝炬驾崩后,送葬队伍一直从古都长安绵延至此,其妹悲痛异常,放声恸哭,竟哭死其兄墓前,死后葬于陵侧。因而关中一带安葬亡人,一般不让兄弟姐妹送葬,言说兄妹不走一条路,其因概源于此吧!
刘家虽然家道不错,但也想让儿子多读诗书,光耀门楣。但当时教育落后,在附近拜师求学几载,儿子识了不少字,却未中秀才,就回家子承父业,以务农为生。
儿子刘满贵年近弱冠时,刘得福夫妇四处托人为子成家。那时农村能识文断字的人寥若晨星,由于刘满贵识了不少字,也算是个读书人,因而就想找个高门大户、聪明贤淑的姑娘为妻。
附近贺兰赵家村有一大户人家姓贺,世居温泉河西边,此地的姑娘格外漂亮。说起温泉河水,这里的人都为在此地生活而自豪,姑娘也为生于此地而骄傲。
温泉河因河水隆冬微温而得名,沿河盛产芦苇,亦名为苇子河。温泉河流水潺潺,两岸垂柳依依,渔矶人影憧憧,浣纱女绰约多姿,这些景象构成了一幅生机勃勃、优美旖旎的天然画卷。
清代邑人韩文在他的《温泉春浴》中叹道:“傍柳渔矶人影乱,浣纱溪女笑声多。中山可似骊山胜,莫羡华清对素娥。”
贺兰赵家村贺员外的家就在这里,他家的女儿贺贤良,生得婀娜多姿,娇柔可爱,白白净净的鸭蛋脸,两条弯弯的柳叶细眉,一双明亮的丹凤眼,抿嘴含笑的樱桃小口,人见人爱。由于受传统礼教影响,她自小勤劳朴实,贤惠善良,附近大户人家多想聘其为妻,然她都未相中。
刘家堡刘媒婆对贺员外提起刘满贵,员外觉得门当户对,刘家儿子粗通文墨,人又长得相貌堂堂,因而满口应承。回家告知女儿,女儿也很满意,于是二人喜结良缘。
成婚之后,夫妻俩恩恩爱爱,幸福美满;贺家女儿孝敬公婆,善待夫君,一家人和和美美,其乐融融。
一年之后,贺贤良喜生贵子,全家人视若掌上明珠,为其取名刘喜全。
在这样的家庭里,刘喜全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全家人的希望,全家人的幸福。一家人将他捧在手里怕摔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,从娘手里传到婆手,从婆手传到爷手,又从爷手传到爹手,哪个也舍不得撒手,人人争着抱,他就是全家的宠爱对象。
滩里庙又名刘集庙,地处八公塬坡底卤泊滩南缘,地势低洼,故取名滩里庙。
这个集镇历史悠久,据说从明洪武三年(1370)就立为集镇,近些年来日渐繁华,也许是地理位置的关系,从明代起这里就立庙过会。
在渭北一带,一些大的集镇每旬过会两次,每月六集。每当这时,人们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,进行各类交易。
集镇逢会人来人往,络绎不绝,各种交易汇集一起,格外热闹,人们谓之“上会”或“赶集”。有的特别大的镇,除每月六次的小集会外,还有每年一次的大集会,到时会期要持续十天半月,各地客商将货物运到庙会,沿街搭建帐篷,摆放商品,采用降价手段集中销售。这个时候,府县剧团、地方杂耍都汇集此处,热闹异常。
滩里庙,地处关中腹地,又是农村街镇,庙会以以物易物为主,兼营各种日常生活用品,所以周围各乡镇的人都来此交易。
滩里庙庙会在农历三月,时近夏收。故而牲口交易异常活跃,各种夏收农具也摆满市场,人们大多去采买夏收农具之类的物品。
这天晚饭时,刘得福安排让儿子满贵去滩里庙买几件收麦的农具,何氏也安排儿媳一起去买几件换季的衣服。
一家人吃过早饭,儿媳给小喜全喂饱奶,婆婆抱着孙子就去了上房玩耍。夫妻俩收拾妥当准备去上庙会。他俩从后院牲口棚里牵出一头毛驴,搭好马镫,备好鞍子就上路了。
一路上,刘满贵肩搭褡裢,牵着毛驴,她的妻子贺贤良盘着发髻,上身穿着粉红色绸缎衣,下身穿着深蓝色长裤,外面套着杏黄色绸裙,脚穿绣花红缎鞋。小毛驴在路上迈着碎步,刘贺氏的小脚也随着步伐在裙摆下若隐若现。
从华阳塬向东走了五六里,再向北慢行,只见路两边的冬小麦早已孕穗,个个穗头上缀满了扬花过后的孕花,随风摆动。油菜花黄灿灿的,成群结队的蜜蜂嗡嗡嗡地在采花酿蜜,苜蓿地里的花儿正在开放,蝴蝶飞舞其间,远处有几个牧童在放牧牛羊,春风和煦,春意盎然,好一幅阳春三月的春景图。
夫妻俩说说笑笑地向前赶路。
“嘚嘚嘚”,从他们身后传来凌乱的马蹄声,远远看见十多匹马儿驮着一群土匪模样的人由远及近飞驰而来。
夫妻俩回头看去,只见乘坐在马上的人个个腰系大刀,扬鞭催马,直朝他们奔来,身后扬起了阵阵尘土。刘满贵一看就知道这伙人绝非善主,赶紧把毛驴朝路旁的麦地牵,并告诫妻子小心为上。
说话间土匪的马队来到他们面前,只见他们个个贼头贼脑,脸上露出淫邪的表情。一个喽啰模样的人向匪首提醒:“大哥,你看这个小娘子长得不赖。”匪首立即“吁——”的一声勒住马,定睛一看,“啊”的一声惊呼,便拿起马鞭指着驴背上的贺贤良,吓得她赶紧低下头。
这时匪首驱马跨前几步,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用马鞭撩起坐在驴背上的满贵妻子的衣裙,吓得刘贺氏身子直向后趔,刘满贵赶紧上前一把挡定。
“爷,这是何意?”满贵胆怯地问。
匪首挑逗似的说:“玩玩,小伙子娶了个媳妇,实在漂亮,爷们过个眼福,没啥恶意。”说完便嘻嘻哈哈向北跑去了,马队里传来了土匪们粗野的狂笑声。
原来,这伙人是黄龙山上下来的土匪,他们到富平一带玩耍,听说滩里庙热闹,就一起来逛庙会,路遇满贵夫妻俩,才演了一出“路戏小娘子”的丑行。
土匪的笑声渐远,小两口还是惊魂未定,本想就此回家算了,但麦收季节快到了,几样农具必须得添置,无奈还是去赶集吧。
当他们来到滩里庙时,已经快到晌午了。他俩牵着毛驴逢人便问农具市场在哪儿。集市上人来人往,牵着毛驴在人群中穿行,的确费事。好不容易来到农具市场,这里人也不少,扫帚、刀子、磨石、推耙、筛子、木锨板子……凡是收麦碾场所需之物,这里应有尽有。
夏收是龙口夺食的季节,工具必须齐全,刘家庄稼多,马虎不得。
他俩挑来拣去,买全了所需之物,牵着毛驴走出农具市场。正打算回去,却又碰到了刚才路上遇到的几个土匪模样的家伙,只见他们凑在一起挤眉弄眼地小声商量着什么。
夫妻俩感到有几分蹊跷,忙收拾好农具赶紧回家。一路上小两口直嘀咕,这群土匪贼眉鼠眼的,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,还应小心为上。走出街口碰见几位乡党,他们心里才算踏实一些。几个乡党结伴回家,一路上倒也没事。待返回村子,小两口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放了下来。
吃过午饭,刘满贵走出家门,忽然从路边跑过来一匹马儿,马上的人似乎看了他一眼,刘满贵的心“咯噔”一下,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当天夜幕降临的时候,劳累一天的庄稼人早早地进入了甜蜜的梦乡。刘满贵收拾了门户到后院给牲口添了草,看见父母已经安歇,他才走进前边的厅房。
他仍在为白天的事烦恼着,妻子刘贺氏劝慰他说:“估摸着没啥事,快快睡觉,明天还有活要做。”说罢便搂着儿子喜全钻进了被窝。
刘满贵想了想白天的事,也觉得自己怕是有点多心,便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。
夜半时分,月亮升起,夜空变亮,星光渐淡,不久从河边飘出一抹灰云,渐渐扩散,遮住了弯月,隐住了群星,使夜色越发黑暗。突然远处传来了阵阵狗叫声,由远及近,惹得村子里面的狗都叫起来。不一会儿,远处传来了“嘚嘚——”的马蹄声,在夜幕的掩盖下,只闻其声,不见其影。又过了一会儿,隐隐约约可见几匹马驮着七八个土匪模样的人从村道穿过,来到村西头的刘家门外。
刘家在村子西头,独门独院,墙高屋深。土匪们围着院子转了一圈,看到无低矮处,就派一个体瘦身轻的家伙翻墙进去开门。只见这个瘦猴手拿鹰爪钩朝墙头一甩,然后使劲一拽,竟钩住了墙头。
瘦猴拽着绳,蹬着墙攀了上去,再跳进院子打开了前院大门。他们安排一个土匪留在门外,其余几个手持钢刀冲进了院子。然后他们中一个人撬开了厅堂门,其余的人蜂拥而入。
上房侧室的老两口被惊醒了,赶紧穿衣下炕,哆哆嗦嗦地寻找火煤子准备点灯。两个土匪一脚踢开内门扑了进去,和老汉撞了一个满怀,一个土匪手举钢刀朝老汉砍去,老汉“扑通”一声倒在地上,鲜血顺脖子流了一地。满贵他娘一见老伴倒在血泊之中,惊呼一声向后一倒,背过了气,土匪上前补上一刀,结束了老太婆的性命。这真是:人在家里住,祸从天上来。
小两口住在西厢房,虽然年轻人瞌睡重,睡觉实,但这时也被上房的打斗声惊醒了。满贵在妻子的催促下,赶紧点着了清油灯,穿衣下炕,看见外面天井周围火把晃动,不敢怠慢,打开房门,战战兢兢地走了出去,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。
七八个土匪举着火把,把外面照得通红,土匪个个手拿钢刀,气势汹汹地看着满贵。匪首站在中间,恶狠狠地说:“把你婆娘交出来,爷放你一马。如若不然,要了你的命!”
满贵一听声音好熟,又细细一瞅,不禁“啊”的一声,原来是白天路上碰到的那伙土匪,说话的就是用马鞭撩开他媳妇衣裙的那个家伙。他立刻明白了,事实证明自己的预感没有错,这伙强盗就是冲着自己妻子来的。他想:和这伙人硬斗是没好下场的,到时可能人财两空,甚至会搭上自己的性命,不如说些软话。于是他慢慢地走上前去,吞吞吐吐地说:“大爷们饶命,家里的财物你们随便拿,人是不能带走的,娃只有一两岁,她还要喂孩子。”
匪首嘿嘿一笑,阴森森地说道:“孩子?爷高兴了给你留下,爷不高兴了他也小命难保!”说毕,他给身旁的二当家使了个眼色,两个土匪踏进厢房,年轻的刘贺氏刚穿上上衣,扣子还没来得及扣,就被土匪拖下了炕,两个土匪一看刘贺氏开怀亮肚,伸出手就去摸刘贺氏的奶子,刘贺氏拼力挣扎乱喊,用手护住胸部,匪首一声断喝,两个土匪放开了刘贺氏。
刘满贵看见土匪们如此粗野下流,一口恶气直冲上来,从厢房外拿起一把土?就要上前拼命。二当家看见后,立即走上前去,从背后抱住了他,喊道:“拿绳把这捆住,不信他还能翻天!”
几个土匪七手八脚地把满贵五花大绑起来,绑在东厢房的明柱上。
看见满贵要拿?拼命,匪首火气也不小,举起大刀就要奔里间砍死喜全。
小喜全这时睡得还很香,外屋闹腾到这种程度,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睡觉。
不懂事的孩子啊!眼看就要遭遇不测,却浑然不知,小嘴一张一合地像在吃奶。看见匪首凶神恶煞地要宰儿子,刘贺氏急了,不顾一切地奔上前去,扑在儿子身上,用身体挡住了匪首举起的钢刀,显示出了母亲护子的本能。匪首这才收住了挥起的刀。
他对刘贺氏恶狠狠地说:“爷想要你做压寨夫人,今天就踩好了点,只要你心甘情愿地随爷上山,好好伺候爷,你的儿子我会替你养的。”听到匪首要把自己的妻子带走,刘满贵什么也不顾了,他破口大骂:“你个瞎,你不得好死!”听到刘满贵的骂声不绝,匪首气急败坏,从炕上拿了只袜子,揉成一团,塞进他的嘴里。
匪首拿刀逼着刘贺氏,刘贺氏只得抱起未满两岁的孩子喜全离开了刘家堡,匪首命众匪从上房搜出了许多财宝,装进自己备好的褡裢,然后命他们点燃了刘家的伙房。当火引燃了刘家的上房后,他们强行把刘贺氏母子抱上马,一声呼哨,在夜色的掩护下向西飞驰而去。杂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远,刘家庄院里的火越烧越大,可怜的刘满贵被绑在柱子上,活活烧死了。
刘家堡的土财主刘得福一家就这样家破人亡了。因为刘家在村子里是独院,当堡子里的人们一觉醒来,看见西头的漫天大火时,早已扑救无望,人们只能望而惋惜。
第二天,人们向富平县府报了案,县府派人验查,发现火中有三具尸体,儿媳和孙子不见踪影,家中财物尽失,判断是土匪所为。官府立案追捕,自是无果,此案就此悬着。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,一个华阳塬上的殷实富户,在兵荒马乱的年代,在封建王朝统治没落时期,在土匪横行的时日,顷刻间灰飞烟灭!
再说这些土匪,他们离开刘家堡后,直奔宜君县而去,第二天午时三刻,到达了黄龙山匪巢。原来这些山匪正是黄龙山的土匪,匪首黑刮子,人称黑老大,自幼无恶不作,横行乡里,打死了当地豪绅后逃到山西五台山出家为僧,学来一些武功。但他耐不住寺院的寂寞,常下山嫖娼,被寺院的住持赶下山来,后到黄龙山当了土匪。平日里他仗着有武功,常从北山率众匪劫道或入室劫抢。这次是逛庙会,路遇满贵妻子,垂涎满贵妻子的美貌制造了抢人灭门惨案。
黑老大的匪巢在黄龙山深处。黄龙山山高沟深,地势由黄龙山脉主脊向东西两侧倾斜,山坡陡峻、岩石裸露、峰峦叠嶂。黑刮子的窝就在这人烟稀少的大岭深处,因而路劫行人或入室抢劫须到周边地区。
匪徒们盘踞在这深山的山洞之中。山洞深数丈,洞窟通幽,同时洞里套洞,可容纳上百之众。众匪啸聚山林,打家劫舍,欺男霸女,无恶不作。当地官史腐败,官府只知虚张声势,多次剿匪未能奏效,甚至官匪勾结,沆瀣一气。当地百姓敢怒而不敢言,终日生活在兵荒马乱之中。
黑老大仗着自己的几分武功残害当地百姓,当地群众中凡是稍有姿色的妇女,只要被他遇上必遭毒手。他曾抢回几个当压寨夫人,不是被他虐待致死,就是不堪羞辱跳下悬崖。他的土匪队伍里大多是些淫棍,常去附近妓院残害妓女,他从不阻挡。当地男人因娶不到老婆而下山定居平原地带,此地因此越发荒凉。
刘贺氏被黑老大抢上山后,黑老大逼着她当压寨夫人,刘贺氏宁死不答应。于是黑老大用孩子喜全要挟,逼其就范。
刘贺氏看着年幼的儿子喜全,这刘家的根苗、刘家的唯一希望、女人的生命依托,她一下子犯了难。有心以死抗争,保全名节,自己可落个清白之躯,但儿子太小,谁来照料?黑老大抢回自己,并不想要自己的儿子,儿子离了自己就没法活了。从了匪首名节全无,但可保全儿子一命。
贼人要自己做压寨夫人,定会抚养儿子成人。因此顾全大局才是良策。等有朝一日母子报了这血海深仇,再离匪窟。想到这里,她对黑老大说:“要我依你不难,但你必须把我儿子养大成人,不然的话就是死,我也不从你。”黑老大听了刘贺氏的话急忙答应。
从此以后,刘贺氏成了黄龙山黑老大的压寨夫人。也许是刘贺氏模样出众,也许是她心灵手巧,黑老大爱乌及乌,对喜全喜爱有加、体贴入微。喜全在魔窟里一天天长大了。
刘喜全从懂事起就把黑老大叫爹,他整天和母亲生活在一起,和众土匪生活在一起。土匪们对喜全也不错,尤其是二当家黑老二特别喜爱他。刘喜全常和他们玩,让他们背着自己在溪边戏水、抓鱼。
咸丰八年(1858),喜全已六岁多了,长得很是惹人喜爱。他虽然年纪还小,但因常常和二当家在一起舞刀弄棒,学会了马步蹲裆、弓箭步踢腿,还有一点拳脚功夫,母亲也教他认了几个字。
这年春上,一场天花疫病传至黄龙山上,小喜全不幸染上了这种可怕的疾病。
小喜全染上此病后,烧了几天几夜,刘贺氏哭红了双眼,央求黑老大求医救治,黑老大从县城请来名医宋神仙,宋神仙说这种病自己虽无法医治,但不至于要命。喜全娘无奈,只得精心照顾儿子。喜全烧退后病渐渐好了,但却落下了满脸麻点,土匪们戏称其为麻子娃。麻子娃一经叫出,大家逐渐习惯,时间一长竟将他的名字忘记了。从此以后,麻子娃就成了他的大名。
外貌的改变使喜全好像变了个人,昔日他浓眉大眼、白净的面庞、高高的鼻梁,土匪们称其白面小生;而今却是满脸的小疤痕,甚至鼻子上都布满了小坑,变成了丑八怪。他在母亲面前哭了多次,母亲说:“没要你的命就算你的造化好,还谈啥长相?好好跟着你二叔学本事,有了本事照样有出息。”
麻子娃没再说什么,每天就跟着二当家学拳脚。二当家在这股土匪中拳脚特别厉害,什么“黑虎掏心”“猴子摘桃”“单掌劈石”“双拳贯耳”“金鸡独立”“鹞子翻身”等招数数不胜数。麻子娃知道自己要学好各项本领,用本领赢人,要不在外难以立足。
夏练三伏,冬练三九。麻子娃不知疲倦地练,不畏严寒酷暑地学,经过几年的苦学加磨炼,武功渐长。
黑老大一般不让他娘儿俩离开山寨,即使自己下山劫财,也要留人在山寨守住他俩。麻子娃想随他们下山,黑老大不允,他没办法,就同母亲在山寨“享福”。
黑老大有项独门绝技——飞镖,山寨中无人会使。正因为如此,黑老大才能在山中称王,要不这伙不法之徒咋能服他?他多次缠着“爹”想学这门绝技,黑老大咋说都不肯教给他。他多次央求母亲说服“爹”教他,但母亲在“爹”面前提了几次,“爹”就是不松口。“娃娃家学这会伤人的。等长大了再说。”“爹”说。
他十岁那年,“爹”领着他去劫道,他看见“爹”从皮囊中摸出几支飞镖,瞄也没瞄,竟伤了几个过往客商。他领略了“爹”的残忍,也见识到了飞镖的厉害,于是他跟着“爹”偷经学艺,慢慢地竟悟出了其中的门道和诀窍。仗着和“爹”的关系还不错,夏天天气炎热时,他常从“爹”枕边摸出飞镖练习。久而久之,他也把飞镖练得出神入化。只是他是偷着学,没让“爹”知道。
十来年过去了,麻子娃在土匪队伍中的武艺已难逢敌手,他既学到了二当家许多武功,又“偷”学了“爹”的飞镖绝技,可谓技艺超人。
初夏的一天下午,洞中异常炎热,黑老大带领着众土匪下山踩道去了,山寨中只留下母子俩和个别人员留守,刘贺氏看到儿子一天天长大了,但仍对自己的身世稀里糊涂,觉得应该把他的身世告诉他,免得他一直认贼作父。
母子俩来到山洞外面。天空湛蓝湛蓝的,没有一丝云彩,骄阳似火,太阳把它那热浪毫不吝惜地洒向地面。山间的石头被晒得泛着青光,娘儿俩来到后山的背阴处,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后坐下来。麻子娃看到母亲今天有点神秘,便询问原因:“娘,你好像有啥事瞒着儿子?”
刘贺氏满含热泪地对儿子说道:“娃呀,你知道咱母子俩是怎样来到这黄龙山的?”麻子娃不解地问:“咱不是黄龙山的人吗?”他被母亲这样的提问搞糊涂了。
刘贺氏噙着眼泪对儿子说:“娃呀,说来话长,我们本来是同官县南富平一带的人,我们世居富平永陵附近的刘家堡,是这些挨千刀的土匪把咱娘儿俩抢上山来的。”
“那我爹是咋回事?”
“你‘爹’?他是你什么‘爹’?他是咱家祖孙三代的大仇人,正是这匪首害了咱们一家啊!”刘贺氏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。
麻子娃赶紧扶母亲坐好,迫不及待地求母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自己讲清楚。刘贺氏哽哽咽咽地把土匪如何调戏自己、跟踪踩点、趁夜袭堡、翻墙入室、杀死一家三口、放火烧毁刘家庄院、强抢母子上黄龙山的全过程向儿子哭诉一遍,说着说着泪如泉涌,悲恸欲绝。
麻子娃听着听着就落下了痛苦的泪水,似乎土匪夜袭家院的一幕在自己的眼前重现,他哭爷爷奶奶又哭自己年轻的父亲,哭罢咬牙切齿地说:“娘,我一定要报这血海深仇,不然的话,咱家三位亲人九泉之下是不会瞑目的。我一定要血刃匪首,报这深仇大恨!”
当他问母亲这几年为啥和土匪共同生活时,母亲万般痛苦地说:“那时你只有一两岁,如果我不屈辱地活下来,恐怕你早已不在人世了。”接着她又说:“我忍辱负重地抚养你,就是为了让你长大成人,报这血海深仇。现在你长大了,把事情告诉你,我也就没有啥可以牵挂的了。”
母子俩商量着报仇大计,麻子娃挥舞着拳头说:“我现在就可以除掉他。”刘贺氏却说:“要报仇,还需从长计议。黑老大并非只是他一人,他还有几十个人的土匪队伍,你还要再练练武功,寻找时机报仇。一切按娘的安排行事。”
母子俩在太阳快要落山时回到了石洞,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。
麻子娃从此以后像长大了许多,跟着二当家努力学武功,在无人处演练飞镖绝技,还将一把关山刀子舞得上下翻飞,虎虎生风,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。他把飞镖也使得出神入化,只要飞镖一出手,取人性命易如反掌。...